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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月, 随着白日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天边很快陷入无尽的黑暗。巍峨宏伟高墙之上,似有阵阵兵戈之声传来。 御书房内, 忽略远处的厮杀之声,昏黄的灯火之下, 倒显出几分静谧来。 “赫之, 今日爱卿这水准可是大不如前啊!” 只见天成帝懒羊羊的坐在炕桌前,一只手持着白玉棋子随意把玩,此时正在同对年轻臣子说笑。 明明已是炎炎六月, 然眼前之人, 依旧一身严正的明黄色常服, 前襟扣子齐齐整整的扣到了最后一颗。 身前一应繁复配饰更是无一不妥。 随着远处厮杀之声愈发接近,空气也是愈发的稀薄沉闷了起来。 于此同时,局中最后一颗棋子落下, 棋局之上, 顷刻之间, 胜负已然分晓。 “微臣到底比不得陛下,英明神武于大势之前依旧不乱分毫。” 沈煊微微苦笑, 想到家中妻儿,眉宇之间不由露出几分忧色, 很快便被掩了下去, 转而看着眼前兵败如山的棋局正色道: “陛下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此局本就是必胜之局,便是下臣万千思谋,也决计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 映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火光,天成帝眸中却依旧一片暗沉。 “沈卿啊, 这世上,总少不了些人,脑子瓜子比些个蠢货多转个几圈儿,便觉得自个儿聪明之极,运筹帷幄倒是卧龙雏凤都比不得的人物了!” 言罢,天成帝嘴角一勾。 “殊不知,古往今来,栽倒在自个儿聪明劲儿上的蠢货们可是顶顶不少了。” 沈煊嘴角一抽,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此刻,这般类似吐槽的语气从眼前这位九五至尊嘴里说出,还是让沈煊略感怪异。 正在此时,门外喧嚣之声穆然停止,随后数道高亢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秉陛下,西宫之内叛贼尽已悉数拿下。” “秉陛下,宣武门内叛贼尽已悉数拿下!” “秉陛下,诸皇子处叛贼尽已算数拿下,众皇子公主具无损伤。” 肉眼可见,天成帝唇脚微微勾起,面上这才露出些许实在的笑意来。沈煊心下一松,看来哪怕再布置得当,陛下心中并非是完全不忧心的。 “走吧,沈卿同朕一道前去会会这些聪明人!” 转瞬之间,御书房灯火通明。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 两位身着亲王吉福,身形狼狈的天家贵胄便被几位身着铠甲的侍卫五花大绑压在一旁。 “放开本王!!放开!!” “陛下,臣兄冤枉啊!臣兄这是得到消息,说是宫中有歹人叛乱,唯恐皇兄惨遭不测,这才冒大不韪带兵前来的呀!” 见到面前这两位王爷,不说沈煊了,便是一旁的天成帝眉心都不自觉跳了两下。 吴王一系叛乱是早有预料,但眼前这位素来都在文人圈儿里头打滚儿的魏王也掺和其中。 听完侍卫的回报,天成帝揉了揉眉脚,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该来的不来,这不该来的倒是勤的很。 说来他这几位兄弟还真是卧武藏龙,连平素诗书为伴的二皇兄都有能耐调出兵来。 看来这朝堂之上,当真该好生清理一番了……天成帝抬眼看向两位兄长,眸中具是一片暗沉。 同在屋檐下,比之吴王的硬气,一旁的魏王身子骨的可就软和多了。普一入殿便大喊冤枉,涕泗横流,不断声称自个儿的确是为了救驾而来。 然而这番话,怕是大殿里的众宫侍都不会相信,且不说这皇城的消息对方如何得知,光是背地里笼络武将,便可谓司马昭之人,人尽皆知了。 “怕是救驾是假,想要渔翁得利才是真吧!” 天成帝冷哼一声。 被戳中心思,底下的魏王眼神一闪。心中直想骂娘,若是这时候,他还不晓得自个儿这是遭人算计了,那真是三十几年都喂了狗了。 说好的陛下身陷囹圄,吴王一脉伤亡惨重呢? 想到这里,司马翎突然眼神微动,抬头看着眼前这位高高在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皇弟,眼中不由露出了些许怀疑之色。 那可是他埋了十几年的暗线,如今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眼前这位,还能有谁呢?他早知道,以这位的小心眼儿程度,定是容不下他们这些对头。 想罢,司马翎面色一白,看来今个儿怕是逃不过了。 对方表现如此明显,天成帝哪里猜不出什么,不禁胸口梗的厉害。他堂堂九五至尊,若想要诚心想对付这位,哪里需要这般手段。 难道还嫌反他的人太少不成? 如此朽木,难怪被人坑成这样还转不过弯儿来。简直懒得见这碍眼的,天成帝目光复又移至一处。 哪怕身为阶下之囚,发丝凌乱浑身狼狈不堪,吴王脊背依旧挺的笔直。 “大皇兄!时至今日,皇兄可有丝毫悔改之意?” “哼,弑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本王今日为救君父,这才不得已拨乱反正,何错之有?” 言罢,还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放肆!阶下之囚还敢这般侮辱陛下!” 殿中几位将军具是义愤填膺。然而眼前这位被骂君主却无丝毫怒意。反倒对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是啊!弑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鼎心口一颤,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如同冰水一般浇过,甚至嘴唇都隐约颤抖了起来。 “朕早早说过,父皇不过偶感风寒罢了,不乐见人罢了。皇兄又是为何非要这般的揣测呢?” 天成帝冷冷一笑,率先自高台上站起身来。 “来人,带上两位逆臣,宫中发生这般大的事儿,怎么也要一一回秉了父皇才是。” “父皇他老人家这回也着实“修养”的太久了,合该是出山的时日了………” 司马鼎穆的瞪大了双眼,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言罢,吴王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 沈煊再回到家中已然是接近凌晨,黑压压的街道之上,四处都是散不去的血腥之气。以前宽大平整的街道之上,沈煊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深想车轮底下一次次压住的东西是什么。 再联想到在宫中的得到的消息,沈煊心中煎熬,愈发的坐立不安,连声催促车夫再快上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府门外,见到那团明显未曾干涸的血迹之时,沈煊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随着一声声叫喊,原本安静空寂的沈家立时便热闹了起来。 沈煊刚刚满心忐忑的抬脚进门儿便被一冲出来的小炮弹抱住了大腿。 “爹爹!爹爹!爹爹………哇…………你怎么才回来啊!门外有坏人,大大的坏人” 轻轻拍打着大宝颤抖的身子,沈煊心中酸涩的厉害,陛下素来有留臣子议事的习惯,谁成想,怎么偏偏就是今夜呢? 若是有预知,哪怕是称病欺君他也必是要留在家里的。 “都是爹爹的不是!是爹爹不好!” “嗝……爹爹坏……” “好好,爹爹坏……” ………… 一夜未睡,大宝又是年纪小长身子的时候,躺在自家老爹的怀里,哼唧了几声,倒是很快便睡了过去。 正房中,沈煊心疼的给大宝擦了擦脸上的泪渍,可怜大宝这回真是被吓到了,睡梦中都不忘死死抓着老爹衣裳,沈煊心中明白这是孩子没有安全感的体现,只好去了将大宝放下来的念头。 安置了大宝,看了眼襁褓之中的安然睡着小月亮,沈煊这般开口问起事情的经过。 顾茹今夜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又是操心家中上下,还要为远在宫中的丈夫担惊受怕。 这会子靠在自家相公肩上,这才稍稍有了些许踏实感,想着今日种种,不由庆幸道: “今日咱们府中上下,还要多亏了燕侠士大恩!” 想到那位燕侠士,顾茹脸上不禁多了些羞赧,想当初看人家身子单薄,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谁曾想,倒是她误了…… 沈煊轻轻一笑,装作没看到夫人这羞意。以貌取人这回事儿,他可比自家夫人早的多了。 “云长兄武艺高强,若非有他在,京中这般局势,相公我是怎么也不放心留你们在侯府的!” 说来侯府也有这点不好,周围都是高官权贵人家,叛军过来,几乎是一拿一个准儿。一窝端的事儿,人家不来这儿来哪里。 “对了,相公你走之前不是交代了,这几日不论谁来请,便是宫中娘娘太后也要找理由推了去吗?” 沈煊轻轻点头,想要让那些个臣子服软,最好的手段莫不是家中妻眷了,他也是提前防范。 “难道当真有人来了?” “是啊!”顾茹点点头,看向沈煊更是多了两分崇拜,相公当真没有算错。 “相公你前脚刚刚入宫,后脚便有内侍前来传太后娘娘旨意,说是有要事要宣妾身入宫觐见。便是妾身谎称得了风寒,那些人竟还是不依不饶的。” 沈煊握着对方的手不由紧了紧,今日出宫之前,他还听到有位命妇不堪受辱,一头碰死在了寿安宫中。那些金尊玉贵的夫人们,如今却被普通兵丁肆意拖拽,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好……还好……虽好有些不道德,但沈煊还是打心眼里庆幸,自家夫人没事。 “那门前的血迹呢?”难不成人不去还要动粗不成。 “不是,妾身拿生病做了幌子,但到底担心会出事儿,本打算回头弄假成真,也好真追究起来有了说法。但不曾想,继太后旨意之后,又有人拿着羽林卫的手令,说是奉命前来保护众臣公协同家眷……” “对方虽有手令在身,但听其口气,妾身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便仍旧称了病,谁成想对方一言不合,竟是要强行冲入府中,也是多亏了燕侠士武艺高强………门前那堆子血迹,约莫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夫人可看清楚了,确定是羽林卫吗?” “手令那些东西,妾身自是看不懂的,但对方口口声声,还有盔甲具是羽林卫的打扮。且这条街这么多勋贵人家,若是有假,必是难瞒过去的吧!” 是啊!那些个大臣可不必弱质妇孺,真假总是认得出来的。 “羽林卫……手令!” 能大规模出动羽林卫,还有资格颁发手令的!除了两位陛下,怕也只有忠勇侯爷一人了吧! 想到这里,沈煊眉心一跳,忠勇侯府……郭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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