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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山紫重渺,柔雾暗云。
雨下了一场,山中越发森冷,寒要刻进骨子里,顺着刀刀伤口锋利往内侵袭,却也止不住内里急躁热闷,更是将燥气热毒生生闷在内脏。
这般的冷热夹击,湿寒重体,加上连日奔波,奚商在往山上逃的时候神志都有些恍惚,一身暗红的衣袍上血液干涸,却也能嗅到些腥臭气在周身弥漫。
他咬着牙,往前逃。
已经逃了十日,精神体力都快到临界点。
可不逃,就是死。
“咻——”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生生将他大腿刺了洞穿,足见射箭之人功力深厚。
他踉跄一下,狠狠摔倒在地,面上摩擦着地面粗粝污湿的石子,火辣辣地一片疼。
这还破相了。
奚商自嘲,伸手撑起身体,眼中只有一抹狠辣,他回手将腿上那根箭矢生生折断丢掉,留着一截插在大腿里,爬起来继续跑。
疼痛多了,交叠起来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最痛,时间久了也有些麻木,只是手掌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被油纸包裹的厚厚书本,奚商脑中又清明了几分。
拿了大半条命就为了这本秘籍,他得留口气去学。
泥潭中拼命挣扎跳跃出来的臭鱼,如今也妄想着逆流而上冲破桎梏,有朝一日化为恶龙飞天回头搅翻这摊烂泥,灭光这群臭鱼烂虾。
这是奚商觉得自己撑着这口气不死的原因。
也是他此生必达的心愿。
他阴森一笑,摸出最后一把毒针逼退扑上来的几个人,趁着一丝间隙,受伤的腿像是不知疼痛,速度几乎不减地往山上跑去。
面前的山岭幽深,藏在雨后的浓雾中,更显诡秘庞然,几人在这山脚下的追逐如同蝼蚁戏耍。
此刻的奚商只有一个念头,山林杂木,灌草暗崖,总能想办法藏上一藏,多一点生机,多喘一口气。
而看着跌跌撞撞顺着小路往上跑的奚商,追杀的几个灭骨海弟子却有些许犹豫,脚步放慢了些破口大骂起来。
“奚商——你站住别跑了!”
“死臭虫,你以为你还能跑得掉吗!盗取秘籍,是万鼠噬心的重罪!”
“你快站住!前面重真山,那可是皇室行宫的地界,你他妈不要命了!乖乖把秘籍交出来,回去好歹还能活!”
“操!”
只有一人并未出声,还抬手制止了身后几人的叫骂并停住了脚步。
他身量高大,暗紫色的衣袍在浓烈的湿气中显得沉重,薄唇带起一抹恶劣的笑,同时举起手中弓-箭,修长指节拉开弓弦,箭尖瞄准前方奚商若隐若现的背影,声音冷清:“若不死,也是你的命。”
感受到身后破空而来的第二箭,奚商判断好了方向侧身去躲,脚下轻功步伐“浪影迷踪”全力施展。
顾薄的箭术在门派里是绝对的一流,但凡他拿箭,便没有失手的时候。
方才那一箭瞄准的是自己大腿,已然是顾薄在警告他,手下留情了。
此时这一箭,却完全是冲着心口要害的位置而来。
奚商没有把握能躲过。
他从来没有在顾薄手下赢过一次。
包括这一次。
箭尖穿透衣衫刺入皮肉毫不留情穿胸而过。
全力施展的轻功只堪堪让箭尖的位置偏移了半寸,擦着心脉而过。
终究是要害附近的洞穿,被刺破的内脏血液循环中让他喉头一甜,血液忍不住要顺着口腔往外涌。
他身形一晃,直直撞到一颗树上,鲜红色自额头而下染红了双眸,不消得照镜子,奚商也知道自己如今怕是像个鬼了。
伸手捂住胸口不停冒血的伤,他慢慢咽下口中弥漫的鲜血,喉管中一片火辣,浑身上下像是自血池中捞出,露出的皮肤快没了一处完好。
大量的失血和头脑的晕眩,奚商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永辞人世,他咧嘴一笑,口中鲜血大滴往下掉。
回身“呸”了一声,吐出带着一口鲜血的痰,他看着后面山下顾薄身影,心中满是嘲讽。
有本事,就追来割了我的脑袋吧。
否则,今日身上的任何一道伤,顾薄你就等着我十倍偿还。
他低低笑了两声,摸出一颗浸泡在浓血中的丹药,嚼出苦臭味后咽了下去,扶着树干,摸索着,一颗一颗,留下一个一个暗红掌印,往山上走去。
淅沥沥下起雨来,前方雾气更盛,山路崎岖,毒虫顺着腿脚往身上攀爬啃咬,却像是咬了一团死肉无甚反应,只有此刻扑面而来的寒雨凉风让奚商又清醒了一瞬。
已经到了这一步,奚商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那最后一颗丹药也只能让自己短时间恢复几分气力。
俗称,回光返照。
他听见刚刚后面几人的话,重真山,皇室地盘。
好得很,臭虫们怎么敢踏足这种听来就很高贵的云端,哪里配呀。
要能死在这云端,恐怕也是臭虫这一生的顶峰了。
总之是个死,奚商带着笑,血污浓雾中像个蹒跚的厉鬼。
带着点可怜。
神志渐渐模糊,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身后的人有没有追上来,会不会追上来。
只觉得渐渐闻到一股花香,伴着一声空灵的钟声,柔柔裹住了他浑身的伤,像是牵引着人前去往生的细绳,拴住他的灵魂,缓缓往回收。
他听话地随着召唤往前走,已经不靠双眼,也不靠意识,只是灵魂的一种追随和难以抗拒的吸引。
怎的阴间的路还这么美,这么香。
恍惚间,他的笑容带了几分真心的快意。
好歹死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这一刻的奚商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弥留之际,只觉得浑身疼痛已然消失,重重摔倒在地也只余耳中未灭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