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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那皇上如今该怎么医治呢?总不能让皇上就这样躺着吧?”

福全急得脸都红了,烦躁地将手攥成拳头在御帐里走来走去的。

杰书和费扬古也紧跟着看向张太医出声询问治疗的法子。

张太医将康熙放在外面的胳膊重新放回到锦被里,从床上站起来,对着福全叹气道:

“王爷,微臣之前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青蒿对疟疾的治疗有帮助。”

“那就快些去找青蒿啊。”

索额图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连声催促道。

若说文武百官里最盼望着太子殿下能够早些登基的人,索额图肯定是当属第一位的。

若是康熙患病的时间推迟个十几年,那时太子刚好一十多岁,正值意气风发之时,保不准索额图还会在心里偷偷窃喜呢。

可如今太子殿下只有十岁,别说上朝参政了连出阁讲学都还没经历呢。

先帝福临六岁登基,皇上玄烨八岁登基,难不成太子胤礽就要十岁登基?幼龄登基难道就是爱新觉罗家皇帝们一脉相承的传统吗?

十岁的太子就算坐上龙椅了,但是他能打得过准格尔和沙俄吗?若是皇上真得这次在大草原上不幸驾崩了,那么京城就等着沦陷吧!

太子殿下现如今的年龄是硬伤中的硬伤,因此连索额图都不希望皇上真得出意外,他脸上表现出来的着急也真得不是伪装的。

纳兰明珠瞥了一眼索额图焦灼的神情后就将视线收了回来,他向来性子稳重,看着张太医脸上的难色,不由张口询问道:

“张太医,难道您的药箱里没有青蒿吗?”

站在纳兰明珠身旁的张英和王掞听到这话,也都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张太医。

梁九功瞧见张太医脸上的纠结之色,实在是没有耐心了,忍不住上前两步哭嚎道:

“哎呦,掌院您现在就别再犹豫了,有什么困难赶紧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皇上还等着您救命呢!”

张太医皱了皱眉头,又抿了抿唇,随后才对着在场众人,摇头叹息道:

“东晋时期有本叫做《肘后备急方》的医书,书中曾记载了‘青蒿一握,以水一升渍,绞取之,尽服之’可以减轻疟疾病人的疼痛,这次出征我们太医院准备的药材很齐全,里面也放的有青蒿。”

“难道这个古方其实对疟疾没用?”

王掞将掌院太医的话给耐心听完后,就有些不解地出声询问道。

张太医闭上眼睛无力地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道:

“早年间我就研究过这个古方,也曾按照方子上的记载用青蒿水治疗过疟疾病患,但疗效甚微,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苦恼究竟该如何治疗疟疾病人,可一直都找不到好方法。”

听到张太医这话,大家也都听明白他的潜在意思了,张太医如今的医术面对皇上的疟疾之症,实在是有心无力、束手无策啊!

连张太医都治不好,那其余太医、军医、蒙古大夫更是希望渺茫了,福全等人的一颗心全都“咣”地一下重重跌入了谷底。

站在纳兰明珠左侧的张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低头在心中深思了许久后,才抬起头看向掌院太医试探地询问道:

“张太医,您觉得有没有这种情况呢?”

众人闻言都困惑地将目光给聚在了张英身上。

张英抿了抿唇,用手捋着下颌处的短须,敛眉道:

“古籍上记录的药方距离如今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千年的时间海波都能变成桑田了,会不会当时医者口中的青蒿,其实不是指的我们现在以为的青蒿呢?”

张太医闻言一愣,他难不成是当局者迷了吗

“张大人,您的意思是想说我其实用错青蒿了?”

“不不”,张英连连摆手道,“您是大清顶尖的医者,在病症方面您才是内行人,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很有可能现在的药材名字其实在古时候不叫这个名,这点只是我个人拙见,刚刚一时想到的念头,才会琢磨着拿出来说说看,希望能给您拓展一下思路。”

“唉,张太医,我倒觉得张大人的话有些道理。”

王掞也咬着下唇道:“皇上的身体一向康健,保不准青蒿在别的疟疾病人身上没有效果,但在皇上身上就能起到莫大的疗效了呢?您也可以看看是不是还有与青蒿长得类似的蒿草,可以多多试几种,兴许一种就发挥效果把皇上给治好了呢。”

张太医听完张英和王掞的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盖着两条锦被还冻得浑身打冷颤的康熙,怀揣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想法,弯腰拎起自己的药箱,将药箱挎在肩膀上对着御帐里的众人点了点头,就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打算去用青蒿煎药了。

待张太医离开后,御帐中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康亲王杰书倚靠在御帐中央的方桌旁,目光沉沉的哑声道:

“现在皇上的病情万万不能传出去,今日士气刚刚因为大胜的战果给提升了起来,若是士兵们知道皇上患疟疾的消息后,军中必定会大乱的!”

众人虽然知道康亲王的话是正确的,但是纳兰明珠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可是康亲王,疟疾是疫病,皇上如今患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军中也会有人患疟疾了,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再者,再者这种病实在是太可怕了,万一,万一……”

“万一”之后的话,纳兰明珠不敢说出来,但是在场之人心里都像是个明镜一样,万一皇上熬不下去真得驾崩在战场上了,那么宫里的两宫太后、皇贵妃以及阿哥公主们可就见不到皇上最后一面了。

若是宫里的太皇太后怪罪下来,说:因为他们胆大包天隐瞒皇上的病情才使得众位阿哥、公主们没能瞧见他们汗阿玛最后一面,他们这些随君出征的大臣们一个都跑不掉,甚至等太子殿下登基后,有可能还会迁怒他们,那才真是完犊子了呢!

众人都手足无措的,面面相觑,最后他们全将目光给移到了裕亲王福全身上,等着这个皇上的亲哥哥,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太子殿下的亲王伯来拿这个主意,究竟要不要对外选择隐瞒皇上病重的消息。

福全瞥见众人的目光后,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身上背了一座大山一样,压力大得都能将他给压趴下了。

他顶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紧紧将垂在身侧的两只长着薄茧子的大手给攥成拳头,用指甲掐着掌心,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良久后,才嗓音沙哑地低声道:

“皇上御驾亲征的本意就是希望能够将准格尔和沙俄的侵略者给打跑,皇上也是因为亲征才患上这种要人命的疫病的,眼下战局危急,我们先将皇上的病情瞒着士兵们,只要皇上没有问题,一些患上疟疾的士兵是不足以影响全军的士气,也不会扰乱军心的。”

“我们先把希望放在张太医身上,若是过了几日,皇上的病情还没有丝毫好转的话,本王亲自写信,让人给宫里的两宫太后和皇贵妃、太子殿下传递消息,未来,未来有任何惩罚本王,本王甘愿一力承担!”

杰书、费扬古、纳兰明珠、索额图、张英、王掞听到福全这话,虽然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像是揣了个实心秤砣般,但是肩膀上的压力的确是减轻了许多。

唯有梁九功一人心脏像是破了个大洞般,呼呼往里面灌着冷风。

虽然他在理智上也能明白裕亲王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情感上却有些接受不了,倘若皇上真得熬不过去了,等他回宫后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皇贵妃和太子殿下呢?

沉默唯有沉默,在福全说完话后,御帐中的众人全都不再吭声了,默默等着张太医再度到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等张太医端着热气腾腾加了青蒿的苦药汤汁匆匆忙忙返回御账后,有些疲惫的众人皆是精神一阵。

“梁总管,劳烦你把皇上的上半身给扶起来,帮助微臣给皇上喂药。”

“是,是,杂家这就来。”

梁九功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顶着红彤彤的眼睛走到床边将康熙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张太医的手指被药碗给烫的发红,他顺势重新坐到床边,用手里的小银勺子舀起一勺子黑乎乎的汤药放在嘴边吹一吹,就往康熙嘴里送。

幸好康熙即使在昏迷中,还能自主吞咽汤药。

福全瞅见有的药汁从康熙嘴角流了出来,忙掏出怀里的手帕走上前,将康熙吞咽不及时的多余药汁给擦掉。

众人费了好一番劲儿,终于将一碗药汁给喂得见底了。

他们坐在御帐的椅子、软榻上,全都不发一言的静静守着康熙。

临近天空破晓时,康熙总算是清醒了片刻,哪成想自己竟然患上了疟疾!

康熙连震惊都顾不上,匆匆交代完福全等人要向大军隐瞒自己的病症后,就再度昏睡了过去。

待天光大亮,福全、杰书、费扬古三个主将用手揉着疼痛的额头,从御帐中走出来,打算回自己的营帐里补觉。

他们都觉得昨天噶尔丹遭受重创,粮草还都没有凑齐呢,今天必定不会派兵前来攻打他们。

哪成想福全三人才刚刚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连洗漱都顾不上,闭眼倒头躺在床榻上打算睡几个时辰缓缓劲儿,他们的副将就匆匆忙忙地闯进他们的营帐里,焦急地喊道:“噶尔丹亲率大军过来了,并且敌军还高声喊着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快死了!”

福全、杰书和费扬古大骇,忙仓促地穿好铠甲,带着大军冲出营帐,果然瞧见噶尔丹和沙俄将军正精神抖擞地骑在战马上,站在前排的蒙俄联军还在手里拿着一个能扩音的东西,齐声用蹩脚的汉语高喊道:

“对面的人们听好了,你们的皇帝陛下已经脸色蜡黄、上吐下泻、眼窝深陷、浑身打冷颤,像是一只病猫般虚弱憔悴地缩在他的御帐里不敢出来了,你们快快投降放下手里的兵器,交出漠北三部的汗王,我们可汗和将军是绝不会要你们的命的!”

听到敌军喊出来的话,福全、费扬古和杰书皆是脸色大变,他们和昨日的沙俄将军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噶尔丹在他们清军里插了探子!

但是三个人又很明白,昨晚站在御帐里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且张太医煎药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煎的,即便有人瞧见他煎药了,联想到皇上生病了,但也绝不可能会这么清楚地说出皇上的症状的。

那么噶尔丹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难不成他还有未卜先知、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吗?

福全瞧见身后的大军们听到敌军的话,已经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的怯怯私语了。

裕亲王“噗”的一下往身侧的草地上吐一口唾沫,将自己手里的红缨长枪高高举起来,大声呵斥道:

“巴图鲁们莫要被敌军的谎话给哄骗了,本王以项上人头保证,皇上的身体健康无比,此刻正待在御账里看着地图研究地形呢,大家全都跟着本王往前冲,你们莫要忘了,你们的父母、妻子、子、女们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凯旋呢!”

高声喊完这话后,福全就举着自己手里的红缨长枪,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杀!杀!杀!”

杰书和费扬古也大声喊着,领着士兵们往前冲。

但是噶尔丹和沙俄将军却像是专程跑来喊话清军,让底下的士兵们知道他们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已经患上重病的事实了一样,看到福全、杰书和费扬古领着身后的大军朝他们冲来了,他们当即毫不恋战的领着蒙俄联军飞速掉头往他们的营地跑。

等到他们翻过山脉回到自己的营地里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噶尔丹和沙俄将军一起坐在营帐内,怀中各搂着一个长相娇美的女奴。

沙俄将军张嘴将女奴送进他嘴里的烤羊肉给吃到嘴里后,心情大好地用手指刮了刮女奴小巧的鼻子,看到女奴脸色泛红、羞答答地看着他时,他心情更好了,将美人用右胳膊揽在怀里,像是半点儿都不记得昨日他对噶尔丹做出的无礼举动了一样,沙俄将军用空着的左手端起面前矮桌上的红葡萄酒一口饮尽,吧唧着嘴回味片刻后,就冲着噶尔丹朗声笑道:

“可汗带来的美酒真是好喝,今日我们喊成那个样子,清军的几个将领除了恼羞成怒要和我们干仗外,康熙也没亲自骑马出来露面辟谣,看来真如可汗说得那样,康熙已经病重的从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将军再来一口嘛。”

待在沙俄将军怀里的女奴又伸出胳膊,用素白的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羊奶糕点往沙俄将军嘴里塞。

沙俄将军看着女奴冲他软声撒娇,虽然美人的俄语说得十分蹩脚,发音也很奇怪,但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一半,忙收紧揽着怀里美人纤腰的铁臂,连连说好,张开他的大嘴一口将做成梅花形状的羊奶糕点给吞咽到了嘴里。

坐在对面的噶尔丹看着沙俄将军在他面前与他的女奴**,瞥见女奴在沙俄将军不注意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指腹往羊奶糕点上蹭了蹭才将糕点往毛子的嘴里塞,他的一双眼睛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亮光。

听着沙俄将军对女奴一口一句荤话,把女奴给说得面红耳赤的。

噶尔丹端起自己面前矮桌上的银质酒盏,将酒盏里暗红色的葡萄酒一口饮尽,在心里幽幽道:

烤羊肉是没毒的,羊奶糕点也是安全的,但是女奴的指腹事先曾在加有慢性毒|药的清水中浸泡过。

噶尔丹看着沙俄将军又端起一杯葡萄酒冲他举了举,他也往上挑了挑眉头,笑着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酒盏。

看着沙俄将军几乎将女奴用指腹碰过的食物都吃进了肚子里,噶尔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暗暗在心中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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