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 X

他不觉地收回了手,撑肘在膝上托着半张脸,一面垂首看绿池里金童玉女似的倒影,一面歪着脑袋看真实的她,“怎么软玉都晓得去打听我,你却不打听呢?”

“你总是有事情绊住了脚嘛,未必我去打听了,你的事情就能完了?”箫娘随手拾起一片翠叶,拈在指尖转动,让它稍稍挡住她不自然的眼。

大概是多日不见的原因,他们都略有些不自在,仿佛今日不是“久别重逢”,而是旧人陌路。

仇九晋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过可能是因为席泠,但又有种自欺欺人的自信,他们的浓情是可以谱写成永恒诗篇,没有什么新的变革能掩盖这一段轰轰烈烈的历史。不信垂眼水中,玉女金童肩臂相磨,那么般配,那么缠绵。

倏地坠叶,荡起涟漪,模糊了水中双双影,仿佛一场意难平。仇九晋对影笑了下,搂着她的肩摩挲,“进屋叫人摆晚饭吧,我没在家吃,等着过来与你一道吃饭。”

箫娘在他手中怡然地晃了晃,“你先进去传饭,软玉必定有话同你说,摆好了饭我再进去。”

他兴致缺缺地松开手,远远眺目,莲叶像一片绿油油的墨,远远泼到天际。在这山水苍郁的荣华里,他起身从假山底下的雪洞踅过去,走到洞口,心里始终像卡着个什么,谈不上悲或痛,只是没由来地有些发闷。

他斜转身,穿过崎岖的太湖石望向箫娘的背影,“你的身契,席泠怎么讲?”

箫娘笑呵呵地扭过半身,“说了说了,他的意思是不晓得他爹放到哪里去了,还得找一找。”

“他要多少银子?”

箫娘心窍一动,在腮畔举起只发颤的手,这个慌说得她自己个儿也心虚,她哪值——

“五十两……”

仇九晋歪着下巴,嘲弄地笑了下。她只当他是在笑席泠,忙辩解,“泠哥儿倒不是图银子,他的意思,那钱搁在他手上,算替我攒着,往后若遇到事情,他还把银子给我使用。”

他不言语,只远远地,用一种钻研的目光看她,他想将她抽丝剥茧,看看她的心,还有没有一点从前的残影。可他又怕真拨开迷雾,一点从前也找不到,到时候惊吓的是他自己。

如今她不是已经把弄财的心眼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么?她正用她贪得无厌的谎言,磨杀着他们的旧情。对于她这种锥心刺骨的转变,他目露戏谑,“我先进去,你早些回屋。”

用罢晚饭,晚夕二人各枕一边,下弦月悬在绮窗畔,从帐中隐隐能见一勾霜色。仇九晋有些抱闷悠悠,开口听不出情绪,“小箫儿,等辛玉台过了门,我接你回府好不好?”

箫娘吓一跳,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辛玉台那张娇滴滴恶狠狠的脸,忙在枕上摇头,“你那个正头奶奶还不想法子弄死我?还有你娘,她心里厌嫌得我要死,我回府里头,还不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你怕了?”他笑了下,想起那个令他喘不过气的家,终日盘算权利的父亲、脂粉裹着枯骨的母亲、至亲至疏的兄弟……

脑子里忽然就恶毒地想,他已然是坠入了凡尘的漩涡爬不出来,不如拉她一起吧,陪着他,“有甚好怕的,只要咱们在一处,我都会护着你。”

花烛笼纱,箫娘侧转的眼闪着丝精明。别的外宅钻破脑袋要跟汉子家去,是怕汉子没定性,哪日就把她弃了。

可她不怕,她更怕又成个受制于人的奴婢,“我去了,与你家里太太奶奶闹起来,你夹在中间岂不为难?何苦寻这些麻烦事……”

仇九晋早料到她会推脱,缄默许久后,他把高举的眼落在身边——箫娘业已睡着了,微嘟着嘴,腮上染红,像颗将熟未熟的粉桃。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从前的模样了,满满的纯真里带着小小的尖锐,那些无伤大雅的刻薄只不过是只坏脾气的波斯猫。而非如今,她已与这恶毒世故的俗世融为一体。

他心里好像涌着泪,但又久久湿不了眼眶。最后他翻了个身,越过中间的鸿沟,以麻木的自己,去抱紧麻木的她。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以及那段轰烈的感情,都被冷酷的光阴,杀得体无完肤,面目可憎。

玉漏残敲,夜风辗转,月千古一照,把光烈绚烂都沉淀,剩下乏味的清水一盏。

而转头就有搅浑的水朝他泼过来,等他回过神,已是喜服罩身,门内门外鞭炮迓鼓齐鸣,热闹非凡。

为着仇九晋接亲,仇家府门大开,广迎宾客,素日有没有往来的皆在席上碰了头,连县衙内一干人也奉礼相贺,栲栳一席,左右邀饮。

席泠在其中免不得奉陪几盅,正值微醺,跟随小厮往厅侧耳房内歇息。茶过半盏,却见一四十上下的老爷受人引着,提盅走进来。

经人引荐,原来是箫娘常走跳的那元家老爷——巡检司元澜。席泠请他对坐,使郑班头往厅内取来酒盅。吃过一杯,元澜颇是如意,“听说上元县新任位县丞大人,元某特趁此良机来拜见,亏得大人肯给元某这个脸面。”

席泠斜窥他,中等身量,眼中透着股凌然之威,“元大人客气,初初到任,原该登门拜访,无奈公务缠身,给耽搁住了,还该给大人赔礼才是。”

二人轮官阶是同级,元澜见他拱手,十分受用,忙去托他,“不敢不敢,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级,不敢受大人大礼。”

又说几句,忽见元澜的小厮进来耳边禀报,席泠侧耳捕到几个“陶老爷”“仇大人”几个字眼,目不斜视,翛然吃茶。

顷刻元澜便与席泠拜辞出去。前脚走,郑班头后脚端着只汤碗进来,“朝仇家厨房里讨了碗醒酒汤,老爷吃了歇一歇,该敬的礼数也敬过了,就家去吧。”

廊外小厮丛脞,来来往往宾客不绝,各处弹唱饮酒,闹哄哄吵得席泠有些头疼。横竖今日官宦众多,仇九晋又是新郎官,左右皆忙,也留意不到他,他便点头应下。

这厢饮尽醒酒汤,朝廊外睇去一眼,“方才那个元澜,是不是跟着小厮往仇家书房去了?”

郑班头走到身畔跟着朝外望,眼射幽光,“小的没留意,也不知仇家的书房在哪里。老爷有吩咐?”

席泠搁下碗起身整袍,“我先走了,你留下贺县尊新婚之喜。再替我留意着,这位巡检大人与仇通判、陶知行,是不是往从亲密。”

“小的明白。”

一路跟随小厮走出去,只见满府张灯结彩,社鼓喧嚣,东一处西一处地点炮仗,满园进进出出的无不是锦衣华客,三五孩童园中嬉戏,四六妇人廊下围簇,嘻嘻地磕着瓜子,他走过,便将瓜子皮儿朝他身上丢,旋即媚态撩人地赔不是。

仇府官家在门上送客,见了他只是稍稍拱手,“县丞这就去了?”再随意款留两句,放他去了。

“碎云!”

门下马车里钻出半个身子喊他,是何盏,“来,乘我的车一道回去!”

席泠须臾登舆,何盏丢下门帘子,又掀窗帘子把门庭若市的仇家府门望一眼,这才好笑着丢下,“你瞧,有个做侍郎的外祖父就是不一样,小小县令成个婚,连南直隶六部的人都来了。”

“你羡慕了?”席泠朝缝隙里瞥一眼,跟着似笑非笑,“伯父是应天府推官,你管着应天府户科,娶的又是南京首富之女。等你成亲,阵仗也小不了。”

“什么首富不首富的,我要娶她,就算她是多穷苦的人家我也娶定了。”何盏泠然笑一下,倏地把脸色端正,“说正经事,顺天府来信了,要调江南巡抚暂回南京,明是督促落实今年税收新策之事,暗中彻查官粮贪墨。巡抚大人已密信致家父过问了南京的状况。”

席泠的眼罩上一线光,有些向荣之色,言语却淡淡,“这样说,朝廷倒十分重视此事。”

“自然了,云侍郎与仇家贪墨巨大,朝廷如今是缺银子的当口,凭云侍郎与内阁里的谁有何不得了的干系,也遮掩不了。等江南巡抚一到,我便请明父亲,也叫你参与此案,以君才干,必使巡抚与家父如虎添翼。”

马车轻颠,将席泠目色微荡,“多谢照心处处关照。”

何盏拔起腰板,拔出股正直之气,“客气什么?不是关照你,是为着朝廷。这些年,他们贪墨多少,嘴上不说,我心里却有一本帐,我食君之禄,就不能眼看着国库亏空,叫这些人中饱私囊!”

在其庞然的清正之风前,席泠只是牵动唇角笑一笑。如今这些报国为民的志向业已打动不了他了,他在起起落落中逐渐明白,志向与惨淡现状是不相容的,甚至是以卵击石。

忽然一阵震耳发聩的鞭炮响,何盏掀开窗帘,席泠也投眼缝隙外。是仇九晋迎亲的队伍,迓鼓大作,金锣击天,而新郎官骑在马上,大红的圆领袍裹着苍白的笑脸,身后闹哄哄的火辣滑过窗畔,经久不绝。

等回归平静后,又是那堵老院墙。

今日院中却格外活泼,天气热的缘故,箫娘穿得单薄,裙衫轻盈,眼波灵动,正与晴芳在石案坐着说话。说得兴起,把脚一跺,“我怕她?随她来!”

晴芳拽着她的手腕笑,“你留心点哩,我们那个表小姐最会惩治人,今日她是你光明正大的奶奶了,还不想法子把你皮也剐一层……”瞥眼见席泠进来,忙拔座起来福身,朝箫娘招呼,“我先去了啊。”

箫娘起身送了几步,淡瞥席泠一眼,老远旋回灶上揭锅。便有蒸腾的热烟扑上去罩了她的脸,“我想你去仇家坐席,必定不肯安生吃饭的,烧了午饭,一会子就吃。”

清风摇树,席泠望着她走到石案前坐,抿着一丝笑,“仇九晋成亲,你还有心思跑来给我烧饭?我该说你是没心肺,还是情深义重?”

箫娘摁下大大的木锅盖,烟雾一散,忽然发现他这话处处都是陷阱,不管她认了哪头,都是认了她的心思在他身上多一些。

她抵死不吃这个亏,且行且近间,把眼骨碌碌一滚,“就是他成亲,我伤心嘛,在那园子里,瞧着处处都伤怀,又没个去处,只好往这里来。来都来了,烧顿饭怎么了,我也没吃呢。这两日,吃什么山珍也吃不下呀,夜里翻个身,枕头也哭湿一半……”

席泠歪着眼审视她,把额心刻意轻蹙,“眼睛是瞧着有些红肿。”

箫娘抬着手腕把下睑蹭一蹭,走到井前埋腰照影,“真的红肿了?”不应该呀,她来前,在妆台几番装扮,生怕有一点不好看。

转身望见席泠戏谑的笑,这才意识见上了他的当!她把自己打扮得似个绝色的礼物,特意供奉在他眼前,他一句夸赞不肯给,反倒捉弄她。

她恼恨极了,刻意将锅里他最爱吃的鱼又再蒸了半刻。

app2();

(/dudu/24646/24646728/31315847.ht)

chaptererror();

1秒记住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


页面连接:http://www.confusinghomework.com/news_0_gyowg/oeycowuw_2.html

贼吧小说网

上一页 目录 +惊喜 末页

书神小说网牛文小说网贼吧小说网镇魂小说网贼吧小说网宝书网笔趣阁5200新笔趣阁bl文库宝书网bl文库贼吧小说网贼吧小说网猪八戒小说网 宝宝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