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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我吗。”少女轻轻地说。

一个人生病时,  往往是最衰弱的时候,总会显出几分孱弱。然而伊斯特坐在床头,  脸色苍白,  眼眸静静地望来,却好像无穷无尽的火焰,从她身后升起。

黑色的,  冰冷的火焰。

“我愤怒吗,”她慢慢地说,  “愤怒的是你。你为什么要为我愤怒。”

“你是个公正的人。在你统治北境的这些年里,  整肃松散的军队,严惩囤积居奇的粮商,杜绝泛滥的私刑,禁止人口贩卖,  甚至不允许教廷随意烧死魔女……你不像你的父亲那样荒淫无道,  你清廉,刚正,冷酷,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斩断所有你感到肮脏的东西,  始终没有瑕疵的活着。”

“这样的你,  为什么要为我感到愤怒。”

伊斯特问:“你在怜悯我吗?从第一眼开始。”

她说话是不紧不慢的口吻,  轻轻的,带着一点自言自语,她的眼睛直视年轻的公爵,像是在望着他,  又像是在望着更遥远的东西。

她总是会这样,  轻言细语地说话,  自顾自顾的口气,在她那双镜子一样的眼睛的注视下,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仿佛被她直直穿透了内心,她阅读着他人的心,抚摸着那旁人不可见的伤口,当读到不能理解的地方,就会提出疑问。

那种平静的,极端的,扭曲至极,却毫无恶意的攻击性。

海因里希没有被激怒。

他平静地评价:“你在转移话题。”

“不,我没有,因为我并不愤怒。”她说,“只是看见了一幅画,画框歪掉了,想要把它摆正。只是这样而已。”

她喃喃自语地说。

她的脑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乱糟糟的。记忆被撕成碎片,纷纷扬扬,随意捡起一片,就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有时候她正在奔走在在长长的走廊上,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白色的文件,焦急于下一场会议的时间。

有时候又穿着华美的礼服,望着远处的太子殿下,心里悲哀地想,为什么您不能更爱我一下,是我哪里还不够优秀吗?

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有一辆钢铁的汽车从远处行驶而来,鲜血从碎裂的骨骼血肉中喷泉一样涌出,然而一错眼,又发现那红色的其实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被捆束在十字架上,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难以想象的悲鸣。

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像她这样的人了。

即使到现在,她每天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都会感到陌生和茫然。

她明明活在这里,活在世界上,却好像活在玻璃房之中,玻璃之外发生的任何事情,跟她都没有关系。

既无法感到悲伤,也无法感到喜悦。

很奇怪的,失去了任何真实感。

像是飘在风里的风筝,没有一根可以将她与地面相连接的线,甚至对于孤独的感觉都是朦朦胧胧的,世界陌生而扭曲,而她的线已经完全断了。

于是她拼命地想要找到自己和这个世界能够重合的那一点。

她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将自己钉死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想要打碎那面隔在她面前的玻璃,她想要确认的其实不是真理,也不是所谓的真相,她在乎的不是神也不是教廷的谎言,她认为自己想要这些,但其实不是,这些东西通通无关紧要,她其实渴求的是从这些东西上寻求一种名为真实感的东西,一点点就足够了,她就能够活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是我?为什么我活着?被灌输了如此多的陌生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蹒跚学步的婴儿,所寻求的,不过是这些最基本的理由。

这不是很复杂的东西,人人都有,唯独她没有。

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理由。

那理由关乎很多人,包括许多的命运,却唯独与她自己没有关系。

是谁允许的呢?她什么时候同意过呢?凭什么选择她呢?

她至少曾经是有过可以回去的地方的,至少有两个,可是当这两个地方被刻意地从她的人生里剥离再杂糅之后,她就哪里也不能回去了。

多奇怪啊,忽然的,她变成了没有故乡的异乡人。并且从此之后,无论在哪一个地方,都是永远的异乡人,再也没有她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而这个事实,就是她所获取的,唯一的真实感。

支离破碎的记忆会永远伴随着她,荒诞的幻想,陌生的记忆,无处可以归去的恍惚感,他们是最忠实的仆人,会托起她华美的裙摆,嬉笑着伴随她走过一生,直到走入死神的坟地。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让这个世界在火与悲鸣之中化作灰烬,让每一个人都和她一样,每一个人都无处可归,每一个人都饱尝痛苦。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和她一样的痛苦,她仍然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没有任何意义。

她一直在努力抵抗着的,关于整个世界,和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统统都是一种幻想的,那种错觉,潮水般涌上来,没过头顶。

她慢慢地开口,但并不是在向任何人说话,是在她自己对自己说,又像向对自己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说。

她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是一种幻想,到处都有神,可是谁也没有见过,那什么能证明神存在呢。

没有钢铁做成的巨鸟,也没有不需要马就能行驶的车辆,应该有的,为什么会没有呢。

每年都有无数的人饿死,所有人却司空见惯,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个世界是一片平整的大陆,天空像一个碗那样倒扣下来,不可思议。

天上没有日月星辰,是众神的是居所,星星和月亮都是他们身上的纽扣。人是他们的羔羊。

……

又轻又柔,零零碎碎。

“在哪里。”

年轻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伊斯特恍惚地回过头。

年轻的公爵靠在门口,双手搭着手肘,白色的手套轻轻敲打着手臂。

“什么?”她迟缓地问。

“你说的,那个有钢铁的巨鸟,比闪电更快的车辆,没有人会饿死的,人并不被视为神的羔羊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海因里希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伊斯特偏着头,微微地睁大了眼睛,努力地辨别着他的表情。

大多数人都会很害怕她这样的举止,因为这意味着伊斯特正在试图去读取和探索对方的内心世界,她对于别人的内心总是带着一种近似残忍的探索心。

但是这一次伊斯特尔看了海因里希很久,海因里希没有躲闪,只是稍微皱了皱眉,露出了一点儿不太耐烦的神色。

于是她偏着头,慢慢地:“你相信我。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个疯子吗,不觉得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的呓语吗。”

她刚刚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这一瞬间却又显得那么冷静而理智。

“如果这是在北境,你就会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行。我不需要你来质疑我的判断力。”

海因里希轻轻地挑了挑眉,他偏过视线,去看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白裙的少女溺死在河水中,迟来的死神悲痛地想要拥抱少女,然而祂触碰到的一切都枯萎,都粉碎,祂白骨的手悲哀地伸在半空,无法触碰心爱的少女。

海因里希没什么兴趣地移开目光。

“我有个管家,是个奇怪的家伙,我小时候不太喜欢说话,很多人都觉得我不太正常,于是他总是喜欢和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如果我不回,他会自顾自说一天,我偶尔回一句,他就会很高兴地对大家说,你看,我们少爷多聪明啊。”

伊斯特静静听完这个故事,说:“所以你想说我没疯。”

“不,我说的是,你的话语里并没有谎言。即使对我来说不可理喻,那也是你的真实。”

一片沉默,黑发少女盯着烟灰色眼睛的年轻公爵,她的脸色很苍白,表情微微的变化。

见鬼。海因里希想。

就像少女在死神面前突然死而复生。

“我明白了,”她说,“你不是相信我……你想理解我。”

海因里希没有开口。

又一次得到正确答案的少女,却没有继续的追问下去。她只是很慢很慢地蹙了蹙眉,形成一个弧度微小,却于她而言几乎罕见的困惑表情。

“……为什么。”

她是一个喜欢把疑问说成陈述,并且用反问来加强说话口气的女人,而且从不大吼大叫,在轻言细语中完成她)想要达成的一切,这说明了她性格中近乎天然的那种强势与不容违抗,她是一个暴君一样的女人。

但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个这么冷酷的人,当她真正感到困惑的时候,却总是会显得那么弱势,困惑又迷茫,很真诚的,就像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不是很复杂的原因。”海因里希吐了一口气。

“因为看上去,如果没人对你说出这句话的话,你就会完全疯掉。”

伊斯特盯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你有父亲,有兄弟姐妹,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你一直在试图拯救自己。”

“你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试图治愈自己,试图让自己在这羊群中活下去,但是你做不到,所以你痛苦万分,又困惑,又迷茫,又愤怒不已。”

“他们是瞎子,我不是。如果你想将这种激烈的愤怒和痛苦转嫁于给别人,那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见过无数人,他们喜欢用他人的痛苦来治愈自己,那是种轻松的幸福。但是你没有,始终没有,你是个痛苦至极的人,只要他人的身上有任何一丁点与你相同的情绪,都会被你察觉。你看见了,却并不以此取乐,你只以你的痛苦折磨你自己。”

“你是一个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不会试图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的人。”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所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口气平淡地说,像是在说任何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窗外,晚春的风静静地吹着,爬满窗户的藤萝摇曳仿佛绿色的海潮,在窗边呼啸起落。

多雨的春天,就要结束了。

地下街死去的人大多都会直接被丢弃到地下水道里,随着肮脏黑暗的河道流入大海之中。

如果有不忍心自己的家人朋友这样随水而去的,多半会来到地上,葬在城外的乱葬岗里。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原野,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坟包一望无际,地下街的人们都称呼这个地方为,黄昏丛林。

到底是谁起的名字已经不可追溯,只是这确实是一片六百年来不断生长的丛林,无数无家可归的人们被埋葬在这里,骨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彼此纠缠,像是草木雪白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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